长夜校准者第244章 谎言之镜
怀表的冰冷透过护士服的布料像一块永远无法温暖的寒铁紧紧贴着小满的胸口。
那所谓的搏动、嗡鸣曾是她对抗无边寂静的唯一依仗如今却沉寂得令人心慌。
她死死攥着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这锈死的金属疙瘩捏碎从中榨取出一丝一毫曾经感受到的“神迹”。
然而掌心只有粗糙的锈蚀感和冰冷的死寂。
那一切惊心动魄的共鸣难道真的只是她濒临崩溃的神经编织出的华丽谎言?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像失去焦点的镜头茫然地扫过病房。
午后的阳光透过半掩的窗帘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再正常不过的、微微摇曳的光斑灰尘在光柱中无声起舞。
监护仪的屏幕清晰稳定绿色的波形规律地起伏数字跳动着显示林默平稳的生命体征。
床单洁白平整没有蔓延的晶蔓没有幽蓝的光泽甚至连一丝褶皱都显得那么日常。
林默安静地躺着呼吸匀长胸膛微微起伏皮肤是久病之人常见的、缺乏血色的苍白而非她记忆中那非人的、晶莹剔透的质感。
一切都正常得令人窒息。
这种正常比任何超自然的景象都更让她感到恐惧。
那冻结时空的绝对寂静、那蚀刻现实的晶痕、那脑海中旋转的星图、那怀表开启时迸发的白光、那林默眼中燃烧的白色火焰……无数碎片般的“记忆”在她脑中疯狂冲撞每一个细节都曾如此真实如此刻骨铭心。
可眼前这平静到诡异的现实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她脸上。
难道这一切全都是她孤独、焦虑、睡眠严重不足后大脑皮层过度放电产生的集体幻觉?一个逻辑自洽、细节丰富却彻头彻尾的疯狂剧本? 这个念头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猛地刺穿了她苦苦支撑的最后防线。
她踉跄着退后后背重重撞在冰凉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瞬间发软的身体。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却不是因为面对未知威胁的紧张而是源于自我认知崩塌带来的巨大恐慌和荒谬感。
护士小张推门进来端着药盘看到她失魂落魄、脸色惨白地靠在墙上吓了一跳连忙放下盘子走过来:“小满?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休息一下我帮你看着?” 小满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看着小张清晰而关切的面容听着她带着口音的、真实无比的声音再对比自己脑海中那些光怪陆离、却又此刻显得如此虚幻的经历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撕裂的荒谬感席卷而来。
如果那些都是假的那她这段时间的坚守、日夜不休的警惕、那些因“异常”而生的恐惧、以及内心深处那一丝隐秘的、以为自己在参与某种伟大事件的扭曲希望……这一切到底算什么?一场自导自演、沉浸其中无法自拔的荒唐独角戏? 她猛地推开小张搀扶的手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进了病房附带的洗手间“砰”地一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她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哗哗流下她双手掬起水一遍又一遍地泼在脸上刺骨的寒意让她打了个激灵。
她抬起头死死盯着镜子里的人。
镜中的她眼窝深陷周围是浓重的黑眼圈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因干燥而起了皮。
眼神涣散瞳孔深处是掩饰不住的恐惧和混乱嘴角甚至因为长期的紧绷和精神压力在不自觉地微微抽搐着。
这是一个精神耗竭、徘徊在彻底崩溃边缘的人的形象。
一个……会产生严重幻觉的人的形象。
没有怀表密语没有能量共振没有锚点相位没有星辰低语者。
只有她林小满一个被沉重的守护责任、漫长的孤独、对未知结局的深切恐惧以及可能存在的家族精神病史隐患(她突然模糊想起母亲年轻时也曾有过一段“情绪不稳”的时期)逐渐压垮的普通看护者。
在这间与世隔绝的、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白色病房里在极度的寂静和压力下她用自己的幻想构筑了一个无比真实、逻辑闭环的疯狂世界并深陷其中信以为真。
“呵呵……哈哈……”她对着镜子发出低沉而沙哑的、近乎哭泣的笑声。
泪水混合着冰冷的水珠滑过脸颊。
是解脱还是更深的绝望?她分不清了。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拘留所的探视室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苏婉坐在冰冷的金属凳上对面不再是熟悉的陈律师而是一个面无表情、眼神锐利的陌生男子自称是律师协会派来的替代者负责交接后续法律程序。
他机械地重复着官样文章语气平板不带任何情绪。
但苏婉的指尖在桌面下正死死抠着律师上次偷偷塞给她的那枚铜纽扣。
纽扣背面刻着的经纬度坐标像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理智。
陈律师的突然“消失”(官方说法是突发疾病离职)绝不是巧合。
那枚芯片残片那个指向废弃雷达站的坐标还有“星辰低语者”通过阴影传递的指令……这些碎片在她脑中拼凑出一个远比小满的幻觉更加真实、也更加危险的阴谋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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