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浮生录第776章 日消影长
在这个没有时间概念的地方叶聆鹓不知走了多久。
聆鹓觉得很累很困也很饿。
随着时间的流逝饥饿感愈发强烈让她的胃里像是有火在灼烧。
之前那些少得可怜的生米早就消化干净。
她当然也很渴却绝不敢饮下葬头河的水。
然而距离真正的死亡还有很长的距离。
舍子殊陪着她她说在这样的地方生者不会迎来真正的死亡。
聆鹓现在的状态接近于在人间游离的饿鬼白白忍受饥困带来的磨难却求死不能。
终日都是黄昏没有一刻是其他的景象。
对生者来说空无一物有时是件好事。
普通的动植物很难存活在死生之界和现世的接壤处而若是看到漫无边际的彼岸花海那可就离黄泉路更近一步。
那自己何时才能回到现世中去?舍子殊只说当天空的颜色发生变化也就是有了普通的昼夜更替后她才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至于是何时她给不出确切的答案。
在这段时间里聆鹓已经发现这个女子与寻常人实在大不一样。
她只知道自己的名字。
聆鹓也不是没有怀疑会不会这个女子不想告诉她。
可这段时间下来她发觉子殊不像是装的。
这种被世界遗忘的感觉让聆鹓对她萌生一种特殊的亲切。
若与一位刚结识的陌生人说自己的私事她多少不太放心但在这样荒芜的无生命之地能够信任的也只有一人该说不该说的也都说了个七七八八。
在这之前她已沉默太久。
除了叶吟鹓关于谢辙与寒觞的事她说的尤多薛弥音也不例外。
子殊是位很好的听众她总是安安静静的在你说话时也总盯着你看——虽然这有点让人不安但她终归是听得认真。
在这样期盼的目光注视下聆鹓连对薛弥音的愧疚也吐露而出毫无保留。
“我对不起她。
”她说“我这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 “是这样啊。
” 舍子殊如此回答便是让聆鹓感到奇怪的地方了。
一般人再怎么说听了这样悲惨的故事都会说些安慰的话例如“这都是万不得已别再责备自己”之类的。
虽然她不会真的因此减少愧疚但并没有听到经验所得的说法便觉得不太对劲。
子殊的确是认真听着也不曾对她任何话和话中的行为表现出恶意但就是这种时候舍子殊会表现出这种古怪的冒犯像个欠考虑的孩子。
想来她真的是失忆了。
不过失忆也是有很多种的。
“会不会是碰到了头?我一个亲戚就是这样七岁那年贪玩摔到脑袋。
他只记得一些与熟人相处的片段却都叫不出名字……不过不出两天他便好了。
” “我并没有明显的伤。
”舍子殊摸了摸自己的头“而且我这样已经过了很多天了。
” “那你有没有被别人吓到?我奶奶年轻时有个朋友在战争时期丈夫和儿子都被抓去当兵。
后来打完了仗其他人都陆续回来给她的却是两人的死讯。
之后她就疯了什么事都忘了别人怎么解释她也不会记住。
人们见她只会因为得知真相反复受苦便不再给她解释。
直到她临死前都觉得自己才三十几岁丈夫和儿子还在打仗。
” “那你觉得我像是疯了么?” “也不像……而且若是发生这种事你大约也不愿意回想起来吧?” “不会。
我既回忆不起当时的悲悸也不会受到刺激自然想要寻回其他丢失的记忆。
而且现在的我似乎也不知道悲悸为何物。
” 聆鹓面露难色又对舍子殊充满同情。
就算无法帮她想起什么她也希望至少对找到失忆的成因有所助益。
聆鹓抓破了头终于又想到什么。
“还有一种情况呢?我还听别人说了有个四十几岁的大老爷们发了高烧就失忆了。
有人说是头天夜里淋了雨得了风寒;也有的人觉得他是中了邪。
”聆鹓竭力回忆着过去曾听过的只言片语将它们串联叙说“等烧退了以后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家人也都忘了生活起居像婴儿般一无所知。
穿衣一类的小事都需要手把手地教……” 聆鹓说着自己沉吟了一阵儿嘀咕道:“这样一想岂不是成了傻子?” 舍子殊静静看着她似乎有些无奈又或许这是聆鹓尴尬之下的幻觉。
“你也不傻……”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对于舍子殊这样的情况她所能想到的实在有限更遑论对这位救命恩人起到帮助了。
子殊自然并不介意她从未指望她解决自己的麻烦。
聆鹓不再说话舍子殊也没有多少谈兴对她的沉默不做打搅二人便保持着这份安静沿着葬头河畔慢慢踱向前方。
四下笼罩的依然是暖色的暮光她们仿佛走在永恒凝固的黄昏之中。
只有天上缓缓舒展的云流提醒着她们并非冻结在时间里。
这片特别的空间像她们一样在进行自己的呼吸。
河面也有重重光影聆鹓与舍子殊在河畔走着难免时而瞟上两眼。
不一会儿子殊注意到了奇异之处。
那些影子的颜色远比天幕的云要深邃翻卷舒张之间亦有自身的独特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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