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小故事集A第8章 种子
**一、南归** 南归的路比北迁时更加沉默却也更加坚定。
没有了官府的驱赶没有了盲目的希望这支仅剩百余人的队伍像一群受伤的孤狼在陈怀安的带领下沿着来时的足迹蹒跚前行。
他们不再抬头看那永远灰蒙的天空而是将目光投向脚下寻找着任何可以果腹的草根树皮收集着每一捧干净的积雪。
陈怀安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脊背比离开青禾原时挺直了些但眉宇间沉淀下的风霜却让他看起来远超实际的年龄。
父亲的死亡和领导的责任如同两块沉重的磨石磨去了他最后一丝少年的跳脱淬炼出一种近乎冷酷的沉静。
他不再轻易说话每一个指令都简短而清晰。
分配食物、安排守夜、寻找水源一切都井井有条。
人们默默地执行着一种基于生存本能的信任在无声中建立。
就连之前散布流言的巫女和她那几个信徒也在严酷的现实和众人无形的压力下彻底偃旗息鼓只是麻木地跟着队伍移动。
偶尔陈怀安会停下脚步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在指间捻搓或是仔细观察岩石的走向和植被的分布。
他在回忆周墨白教给他的那些零碎的地脉知识在对照脑海中那张复杂的坎儿井图纸。
南归不是为了回到那片绝望的故土等死而是为了去验证一个纸上的可能。
希望不再悬浮于空中而是被埋进了心里沉甸甸的与脚下的土地紧密相连。
**二、废墟上的重逢** 当青禾原那标志性的、焦黑的老槐树残骸再次出现在地平线上时队伍中响起了一片压抑的啜泣声。
故土依旧却已物是人非。
曾经的村庄在经历了干旱、虫灾和迁徙的洗劫后更加破败不堪许多房屋已经坍塌只剩下断壁残垣像一副副被啃食过的骨架。
然而在那片死寂的废墟中却有一点微弱的、不同寻常的动静。
靠近村东头靠近那棵焦黑槐树不远的地方竟然竖立着一个简陋的、用木头和茅草搭起的窝棚!窝棚旁边还有几个新挖的土坑虽然不深却明显是人为的痕迹。
“有人!还有人活着!”队伍骚动起来。
陈怀安的心猛地一跳加快脚步冲了过去。
窝棚里钻出一个人正是周墨白!他比之前更加消瘦衣衫褴褛脸上满是尘土和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看到陈怀安和这支归来的队伍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畅快的大笑。
“哈哈哈!小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他冲过来用力拍打着陈怀安的肩膀目光扫过后面那些面黄肌瘦、却眼神不再完全麻木的幸存者连连点头:“好!好!回来了就好!没白费我在这儿死等!” 原来周墨白和那几个选择留下的年轻人并没有坐以待毙。
他们根据残卷的指引和初步的勘测选中了这片位于老槐树下游、地势相对低洼、且根据岩层判断可能存在地下伏流的地方开始了艰难的挖掘。
“进展如何?”陈怀安急切地问。
周墨白的笑容收敛了些摇了摇头指着那几个土坑:“难!太难了!就我们几个人工具也简陋挖了这么久也才下去两三丈全是干土硬石。
粮食也快吃完了……他们几个都快撑不住了。
” 窝棚里又走出两个年轻人正是当初选择留下的此刻也是形销骨立看到大部队回来眼中才重新焕发出光彩。
希望的火苗似乎比离开时更加微弱了。
**三、深井** 没有时间沉浸在重逢的感伤中。
生存的压力迫在眉睫。
陈怀安立刻将南归的队伍与周墨白的人马合并。
他将所有还能动用的劳力包括一部分身体尚可的妇女都组织起来投入到了挖掘工作中。
挖掘现场不再是盲目的人力消耗而是带上了明确的目的性和初步的分工。
周墨白负责根据星象(确定方位)和残卷上的地脉图确定主要的竖井位置和暗渠的可能走向。
陈怀安则负责现场的指挥和劳力的调配。
他借鉴了挖渠和北迁路上的经验采用了轮班作业避免过度消耗体力。
黑娃、铁柱等年轻力壮者负责最艰苦的深井挖掘其他人则负责搬运土石、制作和修理简陋的工具(主要是木棍绑上磨尖的石头或仅存的几件铁器)、收集食物和燃料。
工作的效率并没有提高太多土地的坚硬超乎想象。
镐头砸下去往往只能崩下一点点土块虎口被震得发麻血泡磨破了又起起了又破最后结成厚厚的老茧。
每一天都有人在挖掘中累倒。
每一天都有人因为饥饿和绝望而偷偷哭泣。
质疑的声音如同荒野上的鬼火时而闪烁。
“这真的能行吗?” “别再白费力气了……” “还不如当初死在漠北痛快些……” 陈怀安和周墨白对此充耳不闻。
他们一个用沉默的行动一个用癫狂的鼓励死死维系着这支队伍摇摇欲坠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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