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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桢记第1023章 清誉儿悠悠漫彻乾坤

卷首语 《大吴会要?异闻录》载:天德年间紫禁城为铅云所覆夜色沉凝如墨。

宫阙隐于冥色檐角兽首静峙宫鸦敛翅栖于檐下无敢鸣者。

养心殿烛火微弱焰如豆明灭不定未能透三尺龙帘。

金砖隙间渗陈年血渍盖三年前魏党覆亡、三日前魏进忠西市伏诛时所溅与砖纹相结久不散去。

月出东山偶破云隙清辉落御案之玄夜卫腰牌上泛青幽之光。

此牌三月前帝(萧桓)亲劈为二一半殉进忠棺中一半留御案。

是夜案上半牌忽自微动与棺中半枚遥相呼应铜胎相击微有嗡鸣伴焦腥之气漫过宫墙弥漫殿宇。

初进忠伏诛于西市首级悬城楼三日尸身浸于毒酒皮肉腐黑如炭。

临刑之际进忠望宫城而笑目光怨毒时人谓其恨入骨髓若钉入帝之龙床。

及亥时梆子响过殿外风骤起卷血沫之气撞窗棂裂隙尺许。

帝持魏党贪腐秘账于御案指腹磨纸生茧账首“西北军饷”四字墨迹为指温所浸色渐暗。

俄而案上令牌忽震颤两半自合缝鎏金面隐约现进忠形貌色如焦炭。

是夜龙床寒冽熏笼暖香为腥气所夺。

帝终夜未安寝时人传为进忠怨魂索债之兆载于《天德朝实录》附卷。

临江仙 紫殿烛摇阴霭重龙床寒沁君忧焦魂沥血染金瓯。

罪章摊卷处恨意正盈眸。

曩昔同饕民脂竭今朝索命魂休。

五更梦破黄粱浮方知权术里白骨叠危楼。

养心殿的烛火快燃到根了烛泪在铜台积成扭曲的黑痂边缘凝着暗红像极了魏进忠伏诛时从脖颈断处淌下的黑血在金砖上蜿蜒的形状。

萧桓把弹劾魏党余孽的奏折往旁一推指腹反复摩挲着御案边缘的刻痕——那是三年前他听魏进忠撺掇“户部尚书私藏军饷”时怒劈朱笔杆划下的如今每道沟纹里都像渗着阴寒指尖划过竟似触到了当年刑场的血温泛着森森冷光。

殿角铜漏滴答每一声都砸在空荡的殿内与远处宫墙下的更鼓声缠在一起像催命的符咒。

内侍踮着脚换烛锦缎鞋底擦过金砖悄无声息得像只偷食的鼠。

他见帝王眼底青黑如泼墨连眼尾都泛着红嗫嚅着劝:“陛下已熬了三夜龙体金贵御膳房温着参汤该歇了。

”萧桓猛地挥手斥退袖口带起的风掀动了案上的奏折“滚!”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音。

指尖探进御案暗格时触及油皮账册的粗糙质感才稍稍稳住心神——这是魏进忠抄家时搜出的贪腐秘账纸页被他翻得边角发卷首页“西北军饷”四字墨迹被指腹磨得发淡却仍像四只渗血的眼在烛火下死死盯着他。

他捧着账册踱到龙床前扯掉绣金龙袍时绸缎摩擦声在静夜里格外刺耳。

素色常服贴在背上竟比殿外深秋的夜还凉——那龙袍上的金线是江南织造用魏进忠贪来的赃款织就的如今想来每一缕都缠着百姓的怨。

床侧小几上半枚鎏金令牌泛着冷光“东厂”二字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边缘的劈痕锋利如刀是他亲手劈下的。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牌面上淌成一道银线竟像极了魏进忠伏法时淌下的黑血。

躺下时萧桓把秘账死死压在枕下仿佛这样能镇住心底的慌。

账册的硬边硌着后脑像魏进忠当年凑在他耳边的低语。

殿外梆子“咚”地敲过亥时最后一盏烛火“噗”地灭了黑暗瞬间吞噬殿内只余窗棂漏进的一点月光落在鎏金牌上凝成寒星竟慢慢渗开像一滴悬而未落的血泪。

他闭着眼却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与铜漏的滴答声撞在一起乱成一团。

倦意刚漫上来魏进忠伏法的模样就撞进脑子里——毒酒入喉时那张常年堆笑的脸瞬间扭曲烂嘴角淌着黑血头颅滚落在西市青石板上的闷响此刻竟在殿内隐隐回荡。

萧桓猛地打个寒颤攥紧了枕头下的账册指节泛白。

账册上“西北军饷”四字硌着掌心他突然想起三年前西北送来的急报说戍卒冻饿而死当时魏进忠说“刁民夸大其词”他便随手搁在了一旁。

“这奸贼死了也不安生!”他在心里暗骂冷汗却顺着鬓角往下淌浸湿了枕巾。

刚合眼没半刻一股焦臭味就钻进鼻子——不是烛灰的淡味是皮肉被毒酒蚀烂的腥甜混着陈年血污的腐气顺着领口往五脏六腑里钻冻得萧桓骨头缝都发疼。

他想翻身身子却沉得像灌了铅眼皮重得黏了朱砂怎么挣都睁不开。

耳边开始响着细碎的“沙沙”声像有东西在啃噬金砖又像有人拖着朽烂的脚步一步步逼近龙床。

“陛下……臣来给您送‘分红’了……”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像被毒酒灼烂的喉咙漏着风每个字都带着嘶嘶的怪响喷在耳廓上凉得刺骨。

萧桓心头一紧——这是魏进忠的声音!那被他枭首三日、尸身浸在毒酒里的奸贼竟真的化成厉鬼寻来了!他拼尽全力睁眼睫毛上的冷汗黏在一起好不容易掀开一条缝就看见床前立着个黑影:魏进忠的头颅歪搭在腐黑的脖颈上皮肉外翻处渗着黑血半边脸烂成焦炭露着森白的牙床;身上的官袍被血浸透贴在朽烂的躯干上每动一下就有碎肉落在金砖上发出“啪嗒”的闷响与他听见的“沙沙”声重合。

那黑影手里攥着半块鎏金令牌与床侧那半枚一对严丝合缝像从没分开过牌面的鎏金被血浸成暗红活似个渗血的鬼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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