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渡上的逆流人生第45章 槐荫下的风与自行车后座
招工的事如今再想总觉得像场浸了雾的梦醒了许久指尖还留着攥着介绍信时的湿意。
那是六月里一个晃眼的午后日头把柏油路晒得发黏街道办的王主任攥着我的手掌心的老茧蹭得我手腕发疼——那力道却不是强硬是带着股子热乎劲儿的笃定半拉半拽地把我往区劳资科带。
他嗓门不算大却裹着盼头一路絮絮叨叨:“你这孩子写东西能把人心写透笔杆子这么硬就得给个机会不能屈着。
”风把他的话吹得散可落在我心里却像颗小石子砸出了圈名为“希望”的涟漪仿佛再走几步就能摸到“全民工”那扇亮着光的门。
我把那张盖着红章的介绍信攥得死紧纸边被汗浸得发皱边角软塌塌地卷了起来手心的汗顺着指缝往下淌连胳膊都绷得发僵。
走进考场时腿肚子不受控地打颤不是怕考试是怕——怕这近在眼前的“铁饭碗”飞了。
那会儿满脑子都是爸妈:妈总在灯下缝补我磨破的裤子针脚里藏着叹;爸下班回来总把泡得发涩的茶喝了又续说“再攒攒给你寻个稳当活儿”。
要是能成他们是不是就能少皱点眉?是不是能在邻居面前抬着头说句“我家三儿有出息了”? 可命运偏在这时给我泼了盆透心的凉水。
体检室的白墙晃得人眼晕穿白大褂的医生架着厚厚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冷得像块冰。
他指着我的右腿钢笔尖在体检表上顿了顿然后毫不犹豫地划了个刺眼的红圈那红印子像道疤烙在纸上也烙在我心上。
“小儿麻痹后遗症不符合全民招工标准。
”他的声音没起伏却像道惊雷把我从云端狠狠拽下来摔进了泥里。
方才还清晰的“全民单位”四个字瞬间变得模糊像只停在指尖的蝴蝶忽得振翅飞远没了踪影。
最后我不知是怎么走出医院连风都觉得沉压得我喘不过气心情失落像潮水似的从脚底往上涌把整个人都裹住了。
后来区里两位分管副区长来A街道办事处我恰好在那儿交报表。
路过会议室时虚掩的门里飘出说话声我鬼使神差地停了脚手指攥着衣角指甲掐进了布缝里。
“这孩子情况特殊先留居委会当文书级别待遇不变不用走学徒期。
”这话刚让我松了口气下一句却像块石头砸在我的心上:“要是不服从就先暂停工作。
” 声音不大却沉得很我站在门外后背慢慢发僵。
工作是保住了可“全民”变“集体”的落差像块浸了水的棉絮揣在怀里沉得慌怎么甩都甩不掉。
打那以后再走进居委会那栋红砖小楼先前觉得是遮风挡雨的地儿如今倒像圈了道无形的墙。
墙里是我日复一日的文书活儿:抄报表、写通知钢笔字练得越来越顺可抬头看见别人胸前全民单位厂徽总觉得自己矮了半截。
自卑像墙根的野草没人管疯了似的长缠得人心慌。
墙外是望不到头的迷茫我常趴在窗台上看楼下人来人往心里犯嘀咕:这辈子是不是就困在这方寸之地了?连楼道里的风都带着股闷劲儿吹得人胸口发堵连呼吸都觉得沉。
倒是有天天难得晴得透亮。
门口那棵老槐树的叶子绿得发亮阳光透过叶缝在水泥地上织出星星点点的光斑晃得人眼晕。
我正低头整理待业登记表格指尖把卷了边的表格捋得平平整整忽然听见一声软乎乎的“同志您好”——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蹭过心尖痒丝丝的。
我抬头的瞬间整个人都愣了:小姑娘站在光晕里白衬衫洗得有些发旧衣角被风轻轻掀起晃出细碎的弧度。
她的眼睛亮得很像夜空中最亮的星一下子就把我心里那片灰蒙蒙的地方照透了连空气都好像变得甜了些。
她个子挺高站在那儿透着股灵劲儿像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脸上带着点羞涩的笑脸颊泛着浅红连指尖都绷得轻轻的透着姑娘家特有的娇憨。
我赶紧收回神手忙脚乱地把桌上的表格又理了一遍回话时特意放轻了语气连自己都没察觉那语气里藏着点儿不自觉的紧张还有点想让她觉得“我靠谱”的在意——就像想把最好的糖递到喜欢的人面前。
这几分钟的相遇像颗小石子投进我闷得发慌的日子里心里的涟漪一圈圈荡开好半天都没散。
往后好些天姑娘的笑脸总在我脑子里转挥都挥不去。
我后来才知道她叫刘琴。
没过多久我攒了三个月的工资又跟爸妈借了些终于把那辆“永久”自行车推回了家。
那会儿的“永久”可不是普通的代步工具——车把被我用布擦得锃亮阳光一照能映出人影;车架上的漆水闪着光连车铃都脆生生的。
我摸着车座心里头那股子雀跃压都压不住:就算我是集体工可跨上这车腰杆都能不自觉地挺直几分。
这车是我的底气是我在旁人异样眼光里能抬着头走路的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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